谆谆教诲 殷殷期望——老一辈革命家的三封家书
革命者谁无家庭?老一辈革命家,不论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还是在热火朝天的建设时代,都留下了许多情真意切的家书。信中他们或向家人讲述自己的近况、抒发报国的心志,或向家人询问他们的生活、留下教子的箴言。阅读一封封红色家书,我们能感受到老一辈革命家不同的文风、不同的个性、不同的教育方式,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对国对家的深沉热爱。
我为了保持革命军队的良规从来也没有要过一文钱
玉珍:
九月十二日的信于九月廿七号在前线作战区收到,知道你十年的苦况,如同一目。家中支持多赖你奋斗,我对革命尽责,对家庭感情较薄亦是常情,望你谅之。我的母亲仍在南溪或回川北去了,川北的母亲现在还在否,川北家中情况如何?望调查告知。庄弟及理书、尚书、宝书、许明扬等,现在还生存否,做什么事,在何处?统望调查告知,以好设法培养他们上革命战线,决不要误此光阴。至于那些望升官发财之人决不宜来我处,如欲爱国牺牲一切能吃劳苦之人无妨多来。我们的军队是一律平等待遇,我与战士同甘苦已十几年,快愉非常。因此,无论什么事都可办好。昨廿四五两日,我们的八路军参加上打了几个小胜仗,夺得大炮一门,弹两千多发,战车七十四辆,打死敌人千多个,俘二百多,得军用品很多,全线士气为之一壮。如各军都同我们一样,那就不难打退敌人和消灭敌人。平南飞陕尚未见面,是否来山西还不知道。以后不宜花去无用之钱来看我,除了能作战报国的人外均不宜来。我为了保持革命军队的良规从来也没有要过一文钱,任何闲散人来,公家及我均难招待。革命办法非此不可。家庭累事均由你处置,我从不过问。手此致复。并问亲友均好。
朱德
九月廿七
■说明
这是朱德1937年9月27日写给前妻陈玉珍的一封信。朱德时任八路军总司令,9月25日,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在平型关战斗中消灭日军一千多人,史称“平型关大捷”,这是中国军队抗战以来取得的首次大捷,朱德在信中也难掩激动之情,详细介绍此战战绩,乐观期待“如各军都同我们一样,那就不难打退敌人和消灭敌人”。
由这封信可知,朱德与陈玉珍已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彼此音讯不通,实际上两人在1937年9月上旬才恢复通信。朱德在外投身于革命的滚滚洪流,而陈玉珍则在四川照顾着家庭。信中提到“我的母亲”指的是朱德的养母刘氏,1934年她曾去陈玉珍处由她赡养,而“川北的母亲”指的是住在川北仪陇县的朱德的生母钟氏。
在家与国之间,时代的形势与个人的选择使朱德必须优先“对革命尽责”,也积极发动家中更多人参加革命。在这封信中,朱德询问了弟弟朱代庄、侄子朱理书和朱尚书、儿子朱宝书、外甥许明扬等人的情况,表达了“培养他们上革命战线”的希望。
更加使人动容的是,朱德身为八路军总司令,不仅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而且在执行纪律上堪为模范。他要求“那些望升官发财之人决不宜来我处”,即便是来探望他的家人也“不宜花去无用之钱”远来,来了也难以接待,他表示“我为了保持革命军队的良规从来也没有要过一文钱”,可见其自律甚严。
1937年11月6日,战事间隙的朱德再度去信给陈玉珍,这封信提到了朱德四川老家的情况,他以沉痛的笔触写道:“十年来的家中破产、凋零、死亡、流亡、旱灾、兵灾,实不成样子。”他在信中向陈玉珍交待变卖老家部分产业以赡养仍然健在的生母与养母后,庄重表达自己始终未变的抗日救国的决心:“我虽老已五十二岁,身体尚健,为国为民族求生存,决心抛弃一切,一心杀敌。”
路子要靠自己去走,不能因为是干部后代就骄傲自满
长孙本渊:
你的信收到了。很快慰!
你信上说:“从回来,指导员同志就找我谈了好几次话,鼓励我要努力学习和工作,争取更大进步。总的看来,我是按照指导员同志的要求做了,但是还作的很不够,还存在一些问题。”下面你自己检查了学习上、思想上的缺点,和同志们的团结问题等等,作了自我批评,又说“尤其最近看了《年青的一代》后,受教育很大,要力争进步”,等等。这些都使我很高兴。
你又说“立志在没有给祖国、给人民做出一点贡献之前,坚决不谈恋爱问题”。这很好。青年不分心去想恋爱问题和实行晚婚,不论对个人进步或是对革命事业都有好处。
事实上,现在国内外都是大好形势,真是青年大有可为的时候。你们这一代要负起革命事业接班人的责任。路子要靠自己去走,不能因为是干部后代就骄傲自满。不然,就可能像林育生一样,甚至更坏。这是要时刻警惕的。
不知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寄过什么东西。我认为除了学习用品以外,如果要寄生活用品,可不要收,并委婉地写信回来谢绝,使她知道这样作不好。因为你在学校,一切都有供给,如再寄食用品,就显得特殊,对党对自己影响都不好。
今年《中国青年》第一期有我一篇文章,寄去几本可分给同志们一看,我想讲的一些意见,上面已有,此信就不多讲了。
最后,你是否把我的小收音机带到你校去了呢?因为我十五日就起程赴广州,路上需要用,把你母亲出京去作学校函授工作时用的小收音机带走了。如果你留有在学校即可寄回给你母亲用。这样作对各方面都好。
玉章亲笔
1964.1.8
■说明
这是1964年1月8日吴玉章写给孙子吴本渊的一封信。新中国成立后,吴玉章长期担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为文字改革工作付出了很多心血,写这封信时,吴本渊则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读书。
吴玉章在这封信中就青年成才的话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信中提到的《年青的一代》是当时一部正在上演的话剧,后来又改编成了电影,在当时可谓家喻户晓。这部话剧的两位男主人公萧继业与林育生是地质学院的毕业生,两人去边疆勘查矿藏,林育生以腿疾为由回到上海家中,一年后萧继业从边疆回来,发现林育生当时出具的医生证明是伪造的。在一次体检中,萧继业被发现腿部有恶性肿瘤,可能要截肢,但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萧继业仍心系边疆。故事的结局可谓皆大欢喜,经过专家会诊,萧继业不必截肢,而林育生在屡次劝说下也认识到了自己的自私,不再要求动用家中的关系留在上海,两人一同远赴边疆,为国家的地质事业奉献。
一个是甘于奉献的青年,一个是贪图享乐的青年,吴玉章希望吴本渊切不可像林育生那样,必须自力更生,“路子要靠自己走”。吴玉章信尾提到在《中国青年》上刊登的文章是《新年话家常》,他结合观看《年青的一代》的感受与自己的革命经历,认为家庭教育对青年影响深远,而教育的方法应当是爱与严结合,“要舍得让他们到艰苦环境中去锻炼,在风雨中成长。这才是真正的爱。”
我们不能有苟且偷安安居中下游的思想
飘飘:
第三封信收到了。写信记明第几号有好处,满一年知道寄了多少信,以后就这么办为好。
……
你提到吃苦问题,很好。
苦与不苦是比较出来的。同样的物质条件,某一地区或某一时代的人以为苦,而另外一时代或地区的人却以为甜。同样,怀有某种思想的人以为苦,而怀有另外一种思想的人却以为甜。
……
你们现在是锻炼:锻炼身体,锻炼思想,锻炼学业。我们用锻炼这个形容词,好像矿石炼成铁,炼成钢,优质钢、合金钢 等,是要经过烈火烧、锤子打的。这当然也可以说是苦,但接着来的是学得了本领,是甜,高度的无限的甜。
不论物质上或精神上的苦与甜,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俗话说:“苦尽甘来”,可见甘是从苦中来的。而且不一定先苦后甜,在那苦时就能尝到甜味。又不一定一甜了不会再苦,任何事体都有困难,现在有将来也有,我们不能有苟且偷安安居中下游的思想,要常找难的事情做,以锻炼自己。
人们常说二万五千里长征是苦事,我是参加长征的,现在记忆中感到的倒不是苦而是甜。和苦斗争,本身就是件甜事。如果当时都感得苦、难受,那就都会学你信上那个开小差的家伙,哪还有今天的革命事业?
……
父字
九月二十六日
■说明
这是谢觉哉1960年9月26日写给儿子谢飘的一封信,谢觉哉时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谢飘则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读书。谢觉哉在信中从辩证的观点论述了苦与甜的关系,两者“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与苦斗争便能感觉到甜,他还谈到自己对长征的回忆是甜而不是苦,因此寄望谢飘不仅不要怕吃苦,而且要“常找难的事情做,以锻炼自己”。
谢觉哉十分注重用家书的方式教育孩子,我们在这些家书中看到的谢觉哉是一个慈祥可爱的父亲,他很少在家书中说重话,他喜欢用讲故事尤其是讲自己故事的方式说道理,他还喜欢写打油诗,让孩子们读家书的时候会心一笑。
谢觉哉在1961年9月27日写给谢飘的信中,有一首俏皮的打油诗:“忽然嬉笑忽号咷,绝顶顽皮绝顶娇;顽则要嫌娇要惜,最难对付是飘飘。”谢觉哉特意将这首写于谢飘四五岁时的打油诗写入信中,意在提醒他将幼时的脾气改掉,他写道:“切不可以认为自己正确就可以骄傲,或认为人家说我骄傲不要紧。要知道正确不正确,在没有经过实践证明以前,谁也不能作最后的结论。就是你的见地比别人高明一点,但总还有不足之处,应该向人请教——对高于自己的人请教,也要对不如自己的人请教。”这种谦虚、谨慎、求实的作风,是会让人受益终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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