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乡村
进了城,好像春节一年比一年过得没意思。后来,城里又禁了鞭炮,过节的气氛就更少了,每每春节,便越发怀念儿时乡下过节的情形。
在老家,过年重在一个“过”字,讲究的是过程,而且,从进入腊月到正月十五,整整一个半月,都是节。
进入冬天,大抵是第一场雪后,乡亲们就为过年忙乎开了。宰杀年猪是农家的大事,除了早早邀约亲友到家吃年猪肉外,还得找上几个壮汉为屠夫打下手,孩子们则早早地在村口追逐、守望,急不可待地等待着屠夫到来,家里边已是几口大锅热腾腾地煮着沸水,主妇和做客的村妇都在忙着洗摘蔬菜,远远就能听见客人的欢笑声。
宰猪的细节是不让小孩子偷看的,吃猪血也要等十二岁以后,这是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可能是为了避免孩子过早接触血腥。宰猪的程序则是妇孺皆知的,递刀、卸头上贡、验膘、过磅,一个都不能少,而且还有一些忌讳。比如“补刀”(即一刀未能将猪杀死再补一刀)就是主家最忌讳的,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卸头上贡”则是一种祭祀活动.就是将猪头和鲜果一起供奉在八仙大桌上祈祷五谷丰登。
覆行完程序,经过一番推让,主客坐定,便是觥筹交镨地饮酒吃肉,品评主人一年的收获,当然少不了要夸赞主家一番,主人也会有一两句得体的谦让。经过一阵你来我往,酒桌上洋溢的都是幸福和满足。
在老家,腊月是乡村最为狂放的季节。男人们总是三五成群地扎堆喝酒.如果一顿饭下来,客人没有醉意.主人就会不高兴,因为喝不好酒,要么是客人不义气,要么是主人不热情,而这两条,对乡亲们无异一张“不仗义”的标签。所以,如果走在腊月乡村的小道上,偶尔碰见一两个东倒西歪的醉汉,千万不能大惊小怪。
女人们则忙着准备年货,张罗为一家老小添置新衣,盘算着正月要打发的压岁钱,以及给全家人换发洗脸的毛巾……农家小院里传出最多的是女人的唠叨声,过年最辛苦的就是这些主妇,总是在言不由衷的一声声埋怨中享受着一年的收获。
“新桃换旧符”的任务通常由当家人承担,春联和年画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爬高就低的贴春联的也是当家人。一家人七嘴八舌招呼着
上下左右,男人也显出少有的耐心,等到大红春联都贴上门框,男人还要端详一阵,然后才招呼着开饭。
年夜饭是过节的高潮,又称团年。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小辈们挨个敬酒,长辈们依次回敬,妯娌之间的不快和小矛盾随着一杯酒烟消云散,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也像模像样的小姑娘脸上也飞起了红晕。尊老爱幼,对往事的回味,对来年的憧憬都渗在一次次杯盏往来之中,也深深渗入了滋润的心田。家人团聚的同时也不忘对先人的思念,除夕之夜除了上坟送纸钱,还一定要在故去的前辈坟前点上一盏灯,称之“送亮”。
孩子们吃过年饭还得“守年”,当新旧交替,新春第一个黎明来临的时候,便是一场场放鞭炮和烟火的攀比。
新年来临了。孩子们拿着鞭炮去挨家拜年和自由玩耍,大人们惦记着盼望着很久未见面的外甥或妻侄,盘算着到来的时辰。老人们则安坐在屋,接受着一拨拨孩子的跪拜,随后掏出一个个早已备好的“红包”……
与惜月不同,正月的气氛是一天天渐淡,也没有“请客”与“吃请”的概念,拜年是一种交互式活动,等到了正月十五,大人燃起草把火,在全家人的吆喝声中,送走春节,又迎来了播种的季节。
儿时的记忆,春节是和吃穿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是最幸福的享受。与过去比起来,现在人们的生活已经天天是过年了,只是少了些过
年的情调。对都市里每一个忙碌的人来说,春节,也许正渐渐成为一份亲切而遥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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