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碗
近日一家媒体上的一幅新闻图片很是让我动感,一群大学生手持磁质菜盘一字排开于餐桌前,盘子上有两个字:光盘。图解大意是某大学在学生中倡导节俭生活,希望同学们每次都把菜盘里的菜肴吃净了。
掩上登有“光盘行动” 图片的报纸,“舔碗”二字生生扎进的我的眼帘。“舔碗” 与“光盘” 在行为上也许具有同一属性,但时光的轮回恰恰注定了这俩个行为动词不一样的时代背景。古往的“舔碗” 是食不足衣不丰时代借以充实饥腹的无奈,而今来的“光盘” 则是丰衣足食下节俭生活的倡导。古往的充满令人心酸的苦涩,今来的带有打着饱嗝后的规劝。原本同质的节食行为演绎的却是不一样的心情过往。
近半个世纪前的那场旷世饥荒,使我的同年龄段上人们的童年在衣不丰难足食的年代里走过。四、五岁时我便在三爷的教导示范下成了“舔碗” 一族。那时没有“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 的公益型奉劝类广告,有的只是稀哩哗啦的“薄粥” 和铁锅剥烙的山芋萝卜。即使有“薄粥” 与烙山芋萝卜交替着对付生存问题,三爷还是舍不得稀稀拉拉粘附于碗壁的玉米糁星,总是伸出舌头,把个粥碗内壁舔得干干净净。我还不足五岁时,三爷开始把这“舔碗” 的技艺授予孙辈。可能是舌长调节问题吧,我最初的舔碗是滑稽可笑的,每每舔出三、两下,鼻头上便粘上了粥糢子,极有点象古戏中鼻周涂白的小丑或监守。三爷倒是不厌其烦,他绝对舍不得相当于“至少两粒玉米” 的糁星糢子就这么粘于碗壁而被洗刷掉,一遍遍为他的几个孙子演示“舔碗”技巧。碗边处,爷说宜稍伸舌尖顺势朝里舔,然后依着深浅适当调节舌头的伸展长度和舌尖附着碗壁的面积,这样既能舔净粥碗,又不至于将粥糢碰着鼻头。功夫总是练出来的,如果现在你再让我给你演示一下“舔碗”术,纵然快几十年不舔了,但这套幼年时积攒起来的本领,肯定还行!
各位请正听,这绝不是我又在忆旧煽情,你可以问问上世纪五、六十年生人,有“舔碗” 经历的庄户人多了。在那个三年灾荒,口粮奇缺的年代,有粥碗舔的人家已属幸运,拿个破碗沿途乞讨的男女老少曾经是当时一道逃荒求生的凄惨风景。
再次翻开登有“光盘行动” 图片的报纸,一股胃酸窜进我的食腔,这是我幼小时过频冷食剥烙山芋萝卜所落下的病根,现代医学诊断为“返流性食管炎”。看着手持“光盘” 大学生们一脸的灿烂,我后悔于我舔粥碗的年代乍就没遇上会摄影的媒体记者,倘若把古往的“舔碗”旧景与今天的“光盘”现图共同装祯于“厉行节约,反对浪费”图片展上,相信古往今来的人是都会驻足凝视的,且生发感慨。尤其是过去的舔碗,何尝不是一种对幼小孩子生动的廉俭教育呢?
走了的就让它走远吧,已经的拥有,更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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