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把这事办好了，你的转正申请董事会会优先考虑的。”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走开了，研究室里昏暗的灯随着脚步声闪烁着。

拍了拍僵得发酸的脸颊，他扫了眼刚接来的材料：“搞上市的前提，是力挺数据造假吗”？

摇了摇头，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定定地向着窗外的黑夜，以及映在玻璃上的那张憔悴的脸。

经理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他即将发表的声明，内容中涉及的观测数据是符合环保大督查要求的，企业环保工作没问题，他一直没能批准的申请就能通过了。

“这么写环评材料也行啊？连数值都差不多，这要怎么搞啊。”无意间的自言自语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犹豫的指尖顿了顿，终于还是落在了材料上，“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落得砖家叫兽的田地了。”

“哗啦”心里还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愤然，手却动了起来，丢出的材料撞散了桌角上高高堆起的文件，那是他未完成环评数据。望着四下飘散的纸张，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像将死的鱼一样徒然，呆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会儿，突地扯着那头乱糟糟的“鸟窝”大哭了起来。灯很配合地不闪了，可惜微黄的灯光只能让他更伤心罢了。

“怎么老大惊小怪的？”门外传来了抱怨的声音，“有毛病——算了，说也白说。”抱怨的人也觉得无聊，带着泄愤的脚步声远去。

也许是终于平静下来了，他蹲在地上，一页一页地整理入职以来每天的观测数据。抚着自己这三年多来汗水的结晶，他轻轻地自语：“有毛病，作怪？都把我当成异类，连作假材料都找我，我也是科研人员，我也是有底线的，只要把这个月的观测数据完成了，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大吃一惊，一惊……”声音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神也黯了下去，博士论文还差最后一步，而要完成最后一步就必须通过申请，就是……

“啊，不管了！”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他推开桌上的书籍资料，扯来一张纸，”“瞎写一气罢了，不就是一个声明书吗？反正懂的人不看，看的人不懂。”抓过笔来，手却动不了。

洁白的纸上只留下一个黑点，他停住了，他动不了笔，就像悬崖边迈不出来的那一步。他觉得一动笔的话就会有什么东西，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会坏掉，不，是长出翅膀，飞到外面深沉的黑夜里，再也找不到。

研究室的灯闪了闪，终于呜咽一声灭掉了，长出一口气，甩开笔，他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地。

他自嘲地笑笑：“理直气壮地拿虚假的数据这种技术活道行不足还是搞不来啊。”紧了紧抱在胸口的数据材料，“这么三年都下来了，再拖几天也没什么，遵从内心第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