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清明节”
“清明节”作为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的一个主要节日,真正进入我的灵魂,打动我的感情,直至形成我对母爱不灭记忆的铭心符号,是从我母亲去世那年起的。那是上个世纪的1992年农历二月十五――一个月色惨淡,春寒料峭的日子。
在此之前的“清明”节,留存在我心里的,是在这一天,我可以加入到由庄子上一抹以年轻人为主的“抢馒头”、“拣角子(硬币)”的团队,辗转本村及邻村的几处墓地,争抢人家祭祀去世未过三年的亡人而撒下的馒头糕果,还有死者女儿在一场痛哭之后为父或母“修坟防漏”所抛洒在坟茔四周的硬币儿。对于这种又是奔波、又是争抢的事情,我的奶奶、妈妈是支持我们兄弟参与的。奶奶说,抢得祭祀亡人的馒头糕果,活着的人吃了腰不疼,眼明亮。花抢到的铅角子,能交好财运。于是清明节过后,农家门沿旁边的铁钩子上会挂起一串串孩子抢回的战利品――各种成色,大小不一的馒头。这些馒头被晒成了拎在手上“嘎啦嘎啦”响的干子,到了“立夏”这天,奶奶在放了几只鸡蛋的早饭锅里支上“饼链子”,将那业经浸泡的馒头干子蒸透软熟了给我们吃。
除了清明上坟地“抢馒头”、“拣角子(硬币)”,还有一个场景我当初有认识却无太大意识,那就是去世未过三年的亡人儿女们趴在坟墓边那悲痛欲绝的哭泣。这是洒馒头、角子之前的“祭祀流程”,所有人都肃静地听那亡人子女的哭诉,从那近似淮剧老拉调的哭腔中,我依稀听得出女儿是在“说”爹娘在世为了拉扯大一帮孩子吃辛受苦,没享一天福便生病亡故,现如今,儿女晚辈们是如何的思念难过等等。其情其景及悲声,令人动容,在场妇孺及心软人等不禁黯然泪下。
那年,我的母亲还没“终七”,便到了清明祭祀过世未过三年亡人的“头年祭”。因为母亲的骨灰尚未下葬,这天,我们在家门口的场地上搭了祭台,摆上供果,燃香焚纸,纪念亡母。望着定格框中,去世不久的母亲遗像,望着凄风细雨中的祭台和那飘忽着如豆火苗的素白焟烛,本来就没走出丧母之痛的我又一次葡伏在母亲的遗像前,拉开感情的闸门,将几周来所有思念母亲的心情付泪奔涌。我想起了在我幼小患病时妈妈背着我冒着“雷暴雨”奔向大队医务室、想起了在我读高二时妈妈悄悄给我“肚子饿了只个烧饼吃”的五角钱、想起妈妈病入膏盲后邀我一起“去我们家小菜地看看”时留给我的一番话……我说什么也不相信但恰恰是事实的,从此,我才56岁的妈妈与她挚爱的家、亲爱的孩子们天各一方,永不再见!抬起泪眼,我蒙胧中相看场外己然成为一片黄色海洋的油菜地,听着不远处人家上坟祭祀亡人现场传来的悲恸哭喊,我深明那些兄弟或姐妹如我一般,回忆逝者艰难的生活时光,以及自已沉浸父母大爱的幸福过去,谁不为这份永远的痛失而肝肠寸断呢?
起于1992,在已经过去的28个清明节以及未来N个清明节,我已经并将持续地在这一天赶到妈妈的墓前,为她清理墓周杂草残叶,擦净墓碑墓身,然后燃纸化箔,鞠躬叩首,以乡村民间最古朴的方式,虔诚地纪念母亲。我每一次都对妈妈“说”:妈妈,把儿子化给您的钱拿去买新衣服穿,买好东西吃,千万别省。如今儿女们日子好了,吃用不愁,您用不着担心思。每年清明节我会再来看您,化钱给您。
尽管另一头的妈妈没有应答,但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会来到她的墓前。28年了,我挪这挪那,唯一挪不开,摧不动的,是对妈妈的深深思念和无尽回忆,她的音容笑貌永远嵌刻在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我想,在古往今来的时光隧道,祖先们选定“清明”为节, 让所有活着的人们慎终追远,民德归厚,加固并续进对逝去亲人长辈的追思与崇敬。所以,我,不论事务如何缠身,路途多么遥远,在心中每年的“清明节”,我都将奔走在行善为良,尽忠尽孝的回乡路上。(朱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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