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中的水与情
从古至今,水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滋润人心。文人们与水有着不解之缘,频频以水入诗入词,达意传情。高兴有水,失意亦有水,悠悠流水拨动了几多情思。
孔子立于大川之上,望着滚滚逝去的流水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把山水与人的品性相连:“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也曾以水描述了他理想中的君子形象,说水具有“德、义、道、勇、法、正、察、志、善”等优秀品行。《管子·水地篇》中称水为“万物之本源”,认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水变化而生成的。道家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道德经》),水成为理想人格的化身。
文人们笔下的水,句句关情,字字精心。浩瀚杳渺的先秦,“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春秋时期,“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列子·汤问》),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飞涧旁这段曲论相和的故事定格为千古佳话;金戈铁马的三国,曹操说“水何澹澹,山岛竦峙”(《观沧海》);唐朝时,“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汪伦》),潭水已深千尺,却不及汪伦送别的情谊,诗仙李白即兴赋诗,信手拈来,真挚友情呼之欲出,“桃花潭水”也因此成为抒写别情的常用语。后人模仿写出“欲问江深浅,应如远别情”(《鄂渚留别李二十一表臣大夫》),神致却总不及前。到了宋代,文人则经常通过描写开阔澄净的水面来映衬自己的高洁人格、旷达胸襟和俊朗风神,在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中,正是一句“表里俱澄澈”,道出了士大夫的气节——高洁傲岸、冰清玉洁。
“水”寄真情,其中又以相思之情尤甚。古代交通不便,横亘于前的江河湖海是与恋人、友人的阻隔,也是与亲人、家乡的阻隔。水的绵绵不断常常带动着思念的传递。北宋李之仪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卜算子》)悠悠长江水,既是阻隔双方的屏障,又是遥寄情思的载体。离人的目光、伊人的相思,都可以顺着流水延续千里。“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忆江南》),白居易曾任杭州、苏州刺史,在青年时期漫游江南。当因病卸任苏州刺史、回到洛阳后十二年,他六十七岁时,写下了《忆江南》,给予了水颜色、生气和妩媚,在这样的春情里、山水中,怎能不思念江南?以写“水”来传递思乡之情的还有范仲淹。彼时他正在西北边塞军中任陕西四路宣抚使,主持防御西夏的军事,眼前的秋景触发心中的思乡之情,便作“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苏幕遮·碧云天》)碧云、黄叶、寒波、翠烟、芳草、斜阳、水天相接的江野辽阔苍茫,接天连地的一江秋水将思乡之情、羁旅之倦娓娓道出。
李白在《将进酒》中朗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去不回头的黄河水,在他笔下浩浩汤汤一泻而下,连通万物,这世间于是丛生了“千里莺啼绿映红”“花自飘零水自流”“闲来垂钓碧溪上”“潭面无风镜未磨”等道不尽的水波依依,水光碧色。大自然赋予了水力量、韧性、情怀,水蕴含了无穷无尽的繁衍生息,同样也引发了文人们的思考。“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王维将禅机蕴藏在水中、云里。路转溪流不见,看似无路可走,便索性坐下,看天上风起云涌。山间流水、白云,无不引发他无尽的兴致,一行、一到、一坐、一看,足见其悠闲自在。即便走到了“水穷处”,水亦能变成云,云又可以变成雨,何必绝望?这句经典诗句,常常作为人们自我激励的座右铭,与宋代诗人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寓意如出一辙——逆境中往往蕴涵着无限的希望,不论前路多么难行,只要坚定信念,就能“绝处逢生”。
水,丰富了中国的文化艺术,是历代文人们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当我们穿过这些不朽诗文的表面,不难发现其中展现出的文人们的人格精神。水的韧性,水的情怀,水的包容,何尝不是文人们的追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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