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蟛蜞
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上滩捕捉蟛蜞了,真有说不出的相思。
鸡年元宵节的前一天,几个从苏南来的高中同学,说是要回一趟苏北插队落户的故乡,带着家眷和子女,找回儿时的记忆,顺便让孩子们吃上一顿海边人亲手做的海鲜。
“卖小蟹啰——,卖新鲜的蟛蜞啰——。”叫卖声从菜市场东侧的摊位上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妇女刚做完一笔生意后,又扯开嗓门大声吆喝着。
“这蟛蜞多少钱一斤?”我凑上前去问。“不贵,只卖3元钱一斤。这是我丈夫刚刚从滩上挖回来的,你看,蟹的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泥水呢。”中年妇女边说话边拿起网兜准备称蟹卖给我。我望着眼前椭圆形盆中四处乱爬的蟛蜞蟹,不觉眼前一亮,这不是我要苦苦寻找的“海鲜”食材吗?于是,我将盆中的七八斤蟛蜞全部买了下来。
蟛蜞,也就是我们海边人熟知的螃蜞蟹的一种。这种小螃蟹只生长在海淡水交融的浅海边,只有手表大小,但是膏腴肉厚,味道甘香甜美,一点儿也不比那些名声在外的大闸蟹差,每年的春季正是蟛蜞上市的黄金季节。
海边人吃蟛蜞有多种吃法,有腌螃蜞、煮蟛蜞、炒蟛蜞、醉蟛蜞等等,其中最为讲究的是做一顿蟛蜞蟹豆腐。在我们老家有这样的传说:“蔬菜一桌,不如蟹豆腐一角(读ga,方言,一小块的意思)。”说的就是用蟛蜞蟹制作出来的蟹豆腐,味道无比鲜美,胜过其它海鲜。
记得小时候父亲为我们做过几餐蟹豆腐,鲜美的味儿一直难以忘怀。一次,天刚亮父亲就骑着自行车来到滩涂边,为我们捕捉了十几斤蟛蜞,回来洗净后揭去肚脐,然后将蟹放入干净的小缸或罐内捣碎,最后用纱布过滤,将蟹肉和蟹黄原浆倒进煮沸的开水锅中,蟹肉和蟹黄结晶后就成了豆腐。一朵一朵的粉嘟嘟的,看上去极像豆腐,蟛蜞蟹豆腐因此得名。
从那时起,我常常盼望着吃上一顿蟛蜞蟹豆腐。如今,眼前的一大盆蟛蜞,不正是我时常挂念的蟹豆腐食材吗?
回家后,学着父亲教我的方法,在妻子的帮助下,果真做出了两碗蟛蜞蟹豆腐。老同学们品尝后,都觉得鲜美无比。食客们在夸赞我手艺高超的同时,他们那你知道,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也是一种早春的诱惑。
捕捉蟛蜞,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在老家一年四季都能捕捉到蟛蜞蟹,蟹肥味美要数大地回春的季节了。入春过后,蟛蜞就开始纷纷出洞,这些小生灵们大多数怕冷,呆在洞门口。男人们拿上铁锹、木棒、蟹钩,挎上蟹篮,来到海滩高涂边的港汊和草丛里,寻找蟛蜞的洞口。当你发现洞口边有新鲜的泥土时,可以认定,这里就是蟛蜞的家。此时,只要你拿出圆锥形的木棒,沿着蟛蜞斜斜的通道,一直往前拨开层层浅土时,就可以发现一条垂直的洞口,拿出蟹钩向下试探,当你听到“嚓嚓”的响声时,可以断定,这洞里有一只或两只蟛蜞。这时,你必须耐心地用蟹钩把蟛蜞拨起来,然后再把蟛蜞的身体挪顺洞口,托在蟹钩上,轻轻地往上拉,一只蟛蜞被捉到了。一般的蟹洞里驻扎着一两只蟹,大一些的蟹洞,有时也有两三只。捕蟹人只希望打开洞穴后,每穴洞里只要有蟛蜞,他们就高兴。
听奶奶说,蟛蜞还是接济咱们家的使者。解放前夕,由于粮食不够吃,特别是春天里,在青黄不接的时节,很多靠海边的农民,来到海滩边打渔捉蟹,充当食物。爷爷是海捕高手,常常满载而归,把打回来的鱼虾,还有蟛蜞和梭子蟹,分送给邻居,有时做成蟹豆腐送给别人家。
蟛蜞为了躲避天敌(野鸟)的追杀,打通了多条四通八达的假穴;为了能逃生,这些小精灵们常常团结起来,打通了长达一米多深、可以容纳多只蟹居住的“大家庭”;为了能够捕获到更多的小鱼小虾,它们齐心协力,将食物诱入洞穴,然后分而食之。
成年之后,我经常随父亲到海滩捕捉蟛蜞。为了补贴家用,我常常随村里的男人们到海滩边捕捉蟛蜞,到集市上卖些钱,买回火柴火油或纸张墨水。
欣慰的是,近年来随着国家沿海开发的步伐不断加快,原生态资源得到保护,蟛蜞、泥螺、文蛤、青蛤、四角蛤等海鲜生物纳入科学饲养,并由专业合作社通过“互联网+海鲜”的方式,将蟛蜞经过深加工,在O2O平台上销往全国各地,部分产品出口东南亚等国。
多年以来,难以忘怀蟛蜞,因为它来自故乡,让我记住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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